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政府

顾翼（1917—1993），又名福佑，字复予，号练川，上海嘉定人。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我在县文化局工作，他的外甥管虎奎带我去他的寓所拜访过他。最近，我与管虎奎又一次聊起，为顾翼与张大千先生之间深厚的师生情谊所感动。

1945年10月，张大千因将在上海举办画展，以及用卖画所得在北京荣宝斋买了五代董源的《潇湘图》、顾闳中的《韩熙载夜宴图》及明代唐寅的山水手卷而欣喜不已，却突发疾病，住进了同德医院，短期痊愈无望，又囊中羞涩，急修书一封给上海画狮虎名家熊松泉，帮他筹措医疗费。熊松泉找到了向自己学画的顾翼，彼时顾翼供职于上海新闻报馆，又在几所大学兼课，收入颇丰。他立即筹措黄金数十两，请上海荣宝斋梁经理电汇至北京荣宝斋，再转送到张大千处，立解其危。

张大千

张大千病愈后，于第二年端午重回上海，叫账房陈德馨将借款还给顾翼。顾翼却说：“是老师用掉的，不用还了。”张大千深受感动，赞叹“此人有侠骨”。

顾翼对张大千如此慷慨，也源于二人早有交集。早在上世纪30年代，他就投在熊松泉门下，孜孜兀兀，习画不止。熊老十分赏识其艺术天赋，举荐他拜识张善孖先生，顾翼习画益勤。张善孖离沪赴重庆时，熊松泉提出让顾翼拜张善孖、张大千二人为师，张善孖当即同意，回渝后即对张大千说了此事，也获得了同意。

1947年春，张大千再度来沪，吃多了蟹，上吐下泻，在德国医生冯·卡培的医治下痊愈，但身体仍很虚弱，不便出门，在家还了些画债，忽又想起二哥张善孖嘱他顾翼拜师这事，念在北京罹病时重金救急之情，便叫人把顾翼找来，在上海马当路西城里17号举行了拜师仪式。其时，张善孖已病故，但其夫人尚在。张大千让顾翼面对张善孖遗像磕头行礼，又给其夫人行礼。“复予，你还未给熊老先生磕过头呢。”“是呀，熊老师没少点拨自己，却至今未行拜师仪式，今天一并了了。”顾翼如是想着，又给熊松泉行礼，最后再向张大千行礼。顾翼拜师一共磕了12个头，一时传为佳话。

自此，顾翼愈发勤奋，每作一画，做到一笔不苟，花鸟、走兽、人物，齐头并进，而后到山水，全拟大千笔法，勾勒皴擦、多层积墨、布置点染，无不与大千切近，几乎达到了类真的地步。故同乡书画篆刻家顾振乐敬贺：“数大风堂传人首推顾翼。”

顾翼与张大千自1948年一别，遂天各一方，未能聚首。1981年，顾翼画了一幅花鸟，画上，一只小鸟伫立枝头，似在凝神眺望，又似在深情呼唤，却蕴含有无限情感在其中。谢稚柳先生见了非常喜欢，为之题词：“复予此作赋色淡雅，极有清逸之气。”画作辗转相托，先至美国，后到台湾，终于到了张大千手里。其时，大千已久卧病榻，接过此画，顿时双目生辉，精神为之一振，嘱人扶他起身，沉思片刻，乃援笔疾书：“与复予贤弟别三十年，得观其作，运笔赋色俱与时人异，又得稚柳题识，老病为起。何时相见耶，又怅怅不已也。八十三叟爰。”

题识既有对学生画技精进之慨，又流露了思乡之切。之后，他嘱人裱好，又为顾翼题签《顾翼画集》。经过一番周折，此画复回顾翼手中。顾翼拜读，发现那鸟儿比原先更灵动和可爱了。细辨，原来老师在原作上略加了几笔，使鸟儿更有神采了。这让顾翼感佩万分，更盼望着师生相聚之日。岂料张大千先生于1983年4月2日在台北溘然仙逝，真是“巴山池上雨，相见已无期”！

顾翼《蕉荫执扇图》 立轴

顾翼的真正专业其实是会计，新中国成立后，他先后任上海市财政局总会计师、立信会计学校副校长、上海市会计事务所主任会计。其夫人方镜芬也画画，擅长画鸡，以《百鸡图》闻名画坛，嘉定陆俨少艺术院曾为她举办过画展。

作者：赵春华
编辑：刘静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