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政府

冬至将至，一场隆重的生态节地葬集体安葬仪式日前在松鹤墓园举行。在这些落葬的逝者中，有一位14岁的男孩龙龙，他捐献器官救人的故事温暖了许多人。

年仅14岁的龙龙临终前同意器官捐献，捐出的两个肾脏已成功延续两个成年人的生命，两个眼角膜也让两个小朋友重新看到了世界。

网友们纷纷为这位小天使和她的母亲点赞。

在联系到龙龙母亲庄女士后，记者了解到，她也已经申请了遗体捐献。

“多希望得病的人是我”

推开庄女士的房门，一本写着“中国人体器官捐献荣誉证书”的红本子摆在床头，上面贴着的是龙龙的照片。

龙龙出生于2008年，呱呱坠地时，他跟所有襁褓里的孩子一样，活泼好动，生得一双清澈的眸子，对眼前的世界满是期待。

小生命带来的喜悦不久之后被打破。龙龙在18个月时开始持续发烧，最终被确诊患有罕见病——蛛网膜囊肿。“没有奇迹，医生说这是不治之症。囊肿除了会导致龙龙下半身瘫痪外，还会引起许多并发症，最多可能只活到10岁。”

从那时候开始，庄女士比谁都清楚，龙龙的生命开始倒计时，但对于“命运的判决”，她充满不甘。

于是，她毅然辞去评弹演员的工作。在确诊后的一年半时间里，带着龙龙奔走于各大医院，陪孩子接受治疗，只为尽可能延续孩子的生命。

“龙龙那时候一个礼拜打五针，持续了整整一年半。每次看到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针眼，我那么坚强的人也忍不住掉下泪，多希望这些针都扎在我身上，得病的人是我。”

龙龙3岁那年，依旧不会说话，而庄女士的丈夫在那一年离开了他们母子。就这样，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这个日渐消瘦的女人身上。

“你还年轻，还有机会选择。”

“这病治不好的，你快醒醒吧。”

“家庭都没了，你不觉得他对你来说就是一种负担？”

丈夫离开后的那段时间里，庄女士没有少听这些话。曾经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那个评弹演员，老了也憔悴了。陪龙龙东奔西走的这三年，她说自己从没好好照过一次镜子。

每天睡两三个小时是常态，所有的积蓄也已经耗尽。“还要继续救吗？”庄女士一度想带着孩子一起“离开”。

母子间的“双向奔赴”

虽然生活对庄女士来说有些残忍，但无形之中，龙龙的回应与懂事给了她许多力量，也陪她度过了最黑暗的日子。

龙龙三岁时那个春节，庄女士带着他去商场买礼物。令她意外的是，龙龙看到玩具车时，没有太多反应，而是让妈妈把轮椅停在一件红色大衣前，“他指指衣服，再拉拉我的手，我当时还以为上面有他喜欢的图案，问他，他一直摇头，还把我往衣服那推。”

实际上，为了承担龙龙的医药费，庄女士一直省吃俭用。低头看看自己暗色的衣服，她才突然意识到，龙龙想让她把买玩具的钱花在打扮自己身上。“我穿上后，他就眼睛笑得眯起来，不断手舞足蹈地向我撒娇。”

从那一刻起，庄女士觉得一切都值得，“龙龙的世界只有我，我如果放弃自己，他怎么办？既然给了我的孩子生命，就要对他负责。”

就这样，庄女士从衣橱里拿出鲜艳的衣裳，给自己穿上，也给龙龙穿上。她对着龙龙说，今后的日子，妈妈每天都要开开心心、漂漂亮亮的。

“他好像能感受到我的痛苦，从不会要求我什么。反倒是一直在给我惊喜。”由于家住5楼，而且没有电梯，庄女士都得背着龙龙上下楼，龙龙慢慢长大，庄女士的背也变得越来越弯，上下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，“他会在爬到第三层的时候，拍拍我的背，意思是妈妈可以缓一缓。说实话，习惯了一直背着他爬上爬下，现在在走楼梯时，反倒是感觉背上有些空落落。”

龙龙7岁那年突然会开口说话了，虽然内容只有两个字，但这是龙龙这辈子唯一会说的词语——妈妈。

 “医生说龙龙应该是会丧失言语能力的，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后来，他开心的时候叫妈妈，悲伤的时候也叫妈妈，说梦话都在叫妈妈，我的心都被他融化了。”

庄女士坦言，自己从来没跟龙龙说过他得了什么病，但龙龙又好像全知道。“睡觉必须贴着我的脸，挂水的时候要躺在我的怀里。”说到这，这位坚强的母亲眼眶有些湿润，“很感谢我的宝贝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力地陪着他口中的‘妈妈’，在别人看来，这14年很短，可对我们母子来说，却像是走过了一辈子。”

“就在我以为

全世界只剩下我和龙龙的时候，

他们来了。”

对于选择器官捐献这件事，庄女士严肃地说，这绝不是一时冲动。是约定，也是为了反哺社会。实际上，这些年来，庄女士和龙龙先后受到了许多热心人的帮助。

“就在我以为全世界只剩下我和龙龙的时候，他们来了。”在庄女士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，她和儿子互相扶持的故事也被更多人知道。当年的一些流言蜚语也不复存在。

在州桥老街经营咖啡店的杨巧贵无意中听说了龙龙的故事，同为母亲的她，倍受感动。得知龙龙喜欢热闹，她便和丈夫常去庄女士家串门。龙龙每年生日当天，夫妇俩都会一起给他庆祝。

龙龙身体状态好的时候，喜欢到处走走看看，庄女士一个人无法实现，杨巧贵夫妇就开车带着他们去苏州、湖州，最远还去过桂林。“只要跟龙龙说出去玩，他可以一晚上不睡觉，见到我们就一直拍手。时间久了，就像自己的儿子，希望他在有限时间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。”杨巧贵说。

除了好心人的帮忙，庄女士说，政府部门也尽可能在政策范围内给予支持关照，给她和龙龙减免医药费、送救助金和生活用品等。“我没有工作，加上昂贵的医药费，本来都想把我们住的房子卖了，真的多亏嘉定政府部门雪中送炭。”

龙龙因为晚上容易抽筋、摔下床，区残联还给龙龙量身定制了“固定床”，解决了母子俩诸多物质上的困难。

为什么要和孩子一起申请遗体捐献？四年前，庄女士清晰地记得，那一次龙龙高烧不退、全身抽筋，所有医生都竭尽全力在与死神抢人，“医生告诉我，龙龙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，要做好最坏的打算。我突然意识到，既然真的已经无法改变，那为什么不去帮一帮其他有希望的人呢？”

和龙龙一同申请遗体捐献的念头由此萌生。

“如果妈妈和龙龙有一天变成了天使，你会同意跟妈妈去救更多的人吗？”庄女士记得，龙龙听罢，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叫“妈妈”。从那时起，这就成了母子俩共同的约定。

去年6月，龙龙病情加重，他遵守了和妈妈的约定，决定在离开世界后，捐出自己的器官。

在大家眼里，龙龙仿佛就是天使，但对庄女士来说，因为社会各界汇聚起来的爱，把孩子“宠”成了他们心中的模样。“救完人，天使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。”

“下辈子，我还愿意做他的妈妈”

冬至前夕，庄女士再次来到龙龙安眠的地方。当记者问她会不会为这个约定感到后悔，庄女士说，孩子去世的当天，她的确痛苦不已，“整个人像是被灌了铅，动弹不得，特别舍不得。到了第三天，身体才不那么沉重，我问医生，才知道那天龙龙的肾、眼角膜都已经被成功移植了。也许冥冥中，龙龙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着生命。”

14年，可能只是普通人漫长一生的一小段路。但对于一位母亲来说，这14年里，她见证了孩子无数个成长中的第一次，第一次睁眼、第一次会爬、第一次学会叫妈妈、第一次上学……都是独一无二且终身难忘的回忆。

“如果再有一次机会，你还会想成为龙龙的妈妈吗？”

“我相信你去问每一位妈妈，她们的答案都会是‘我愿意’。”

和其他母亲相比，庄女士说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幸运，但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她又感到很值得。因为在成为妈妈的日子，龙龙教会了她如何去爱、去乐观地生活，也给了她完完整整、难以忘却的5110天（14年）。龙龙成长的每一分每一秒，庄女士始终陪伴在侧，那些手机里几十页都划不完的录像、照片，对于她这位妈妈来说，已经足够。

而其实，像龙龙和庄女士这般敢于奉献自己的暖心人还有很多。记者从区红十字会了解到，截至目前，嘉定共有2096名在册的遗体捐献登记者，近3年共有121位实现遗体捐献，8位实现器官捐献。

编辑：朱杲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