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政府

从老浏河回来好几天了，心情一直难以平静下来。不仅平静不了，心里还觉得堵得紧，像有块大石头压着，常常感觉喘不过气来。

与朋友茶聚，是十多年来的规矩。每每茶聚的话题没有定规，天南海北，无所不谈。这次谈到了竹，由马陆竹编聊到嘉定竹刻，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。由此谈到了江南乡野处处可见的萧萧竹林……我忽然想到了一座毛竹山，在沪郊西北地，与江苏太仓接壤处。茶友中有一个知道这座毛竹山的，听我说起时叹气道：“早没了！”我惊问：“果真？”

他说，肯定没有了，那里如今已经大变样了。我心中一沉，不禁回想起二十多年前，和友人一同去看那座毛竹山的情景。

那次，是我们几个舞文弄墨的作家相约去寻找这个地方。记得我们一行走过一条蜿蜒的小路，再走过一座窄窄的小桥，眼前便出现了茫茫的竹林。一只小花狗吠叫着，打破了蓝天下竹林的沉默。我看见，有两个阿婆坐在小凳子上，正低着头在拔草。我曾经去过安吉的大竹海，那里遮天蔽日的竹林里，很少有草，唯见满地的竹子落叶。我好奇地问其中一个阿婆：“这么大一片竹林，光靠你们两个人拔草，那得多少天啊！”阿婆却很淡定地回答我：“慢慢拔呗！不然，草与竹子争营养，会影响竹子的生长。再说杂草里有虫，怕也有害。”我接着问道：“这片竹林有多大？”阿婆又答：“三四百亩吧！”

记得我家屋后也有一片小竹林，才一两分地。我们小时候乘凉，在里面“躲野猫”。我家东边还有一片粗壮的竹林，也不过一两分地，我们唤这竹叫作“孵鸡竹”，与这里的毛竹一般粗。记得小时候没东西吃，我还在这片竹林里打到过一条竹青蛇，剥了皮烧了吃，味道鲜美得很。所以，当我面对毛竹山这片三四百亩的竹海时，确实有点被震撼到了。

繁茂！葱茏！浩浩乎苍翠！郁郁乎盛哉！

林里还时不时传来珠圆玉润的鸟的鸣叫，伴随着几声狗吠，越发显出竹林的清幽、静谧和神秘，我不禁陶醉在其中。同行的女作家说：“真没想到，这里有这么一座原始的毛竹山，充满了野趣。以后有友人来，一定要带他们来看看！”不知她后来有没有携朋友来看过。

时隔二十多年后，我让生于斯的两位友人陪我去看了，又一次被震撼了！

找不到那座小桥了，就在那座小桥东边不远处，隔着一条窄窄的老浏河，老浏河轻轻地流淌着，友人说，对面就是毛竹山所在。然而，放眼望去，毛竹山已被几十幢高层建筑所替代，东西连成一片，一幢接着一幢，每幢都有十多层或二十多层，我没心思细数，心里好像塞了团东西似的，说不出一句话。友人说：“原来有个开发商看见偌大一片竹林，想在附近搞个农家乐。然而，阴差阳错，毛竹山主人听说有人要来开发这块地，却立即把这一大片毛竹砍了。那开发商见没了毛竹，立即走了，不开发了！因为他看中的就是这里的葱郁苍苍的毛竹林！”但是，后来还是有人来开发了，开发成高楼大厦的“森林”了！

我内心一阵无言。回过头来才发现，此时我脚下站着的地方原来是沥江生态园。春天时，园内桃花红梨花白，煞是美丽；挂果时，我在此接待过老朋友李伦新和丁锡满。老丁爱水果，在果园一下子吃了５只桃子，到了午饭时，主人请他用餐，他说：“还用餐？我桃子吃饱了！”十多年过去了，这事我仍记忆犹新。这时，陪着我来的友人告诉我，现在沥江生态园除了桃、梨外，还栽了杨梅、枇杷、柑橘等，养起了羊、牛、兔等动物，还成了嘉定区学生劳动教育实践基地。每当节假日来临，不少家长陪同孩子来这里挖红薯、采果子，热闹非凡。

我抬头，看着老浏河不起微波地流淌着，河北的毛竹山变成了住宅森林，河南的沥江生态园也在变，变得更加丰盈、多彩……老浏河虽不语，但我揣度她还在怀念岸上那一望无际的郁郁乎盛哉的竹海。

作者：撰稿赵春华
编辑：王晨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