汇龙潭 | 一部《红楼梦》,伴我大半生

来源:上海嘉定 日期:2025年7月4日 13:20:12 文字 【 】【增加行距】【缩小行距】【加粗】【高亮】【还原 浏览:

我最初读《红楼梦》是在1964年读高二时。之前,我个子很矮,全班同学都叫我“矮子”。这一年突然蹿高,个子在全班男生中排前十位,座位也从原来的第一排调到倒数第二排。坐在我前排的女生F同学知道我喜欢读书写作,有时调侃我是“大作家”。一天,她问:“大作家,你《红楼梦》看过没?”“没啊,那是一部很伟大的小说,你有吗?”她说,家里有一部,一套三本,上中下。我顿时激动了,渴望地说:“能借给我读吗?”

她故意卖关子,笑而不答。第二天,她一进课堂见到我,就打开书包,把用报纸裹着的三本书递给我:“喏,给你带来了。”

三本书像三块厚厚的砖,我打开报纸,见封面已略显陈旧,暗红色的书名“红楼梦”三个字让我很激动,“谢谢,谢谢。”我一遍遍地说着。她笑说:“客气啥?只是千万不要弄丢了。”她说,这套书是她家里的收藏,一般不借给别人。

我点头,真诚地向她保证:“放心,我一定不会弄丢。”我记不清那是谁家的版本,人民文学出版社还是作家出版社?那时我已知道有李希凡和蓝翎两位年轻人批判俞平伯等学者研究《红楼梦》的观点。

初读《红楼梦》,我像书中人物刘姥姥进大观园,许多描写和场景万花筒一般让我眼花缭乱,特别是一些隐喻,我那时还看不懂。我差不多花了一个多礼拜,读了一遍之后又回过头去重读部分章节,有意犹未尽之感。

当时,我们班有一个“浪花”文学社,不定期出版手抄的《浪花》“刊物”,我是主编。一次活动中,我不经意地流露了我在读《红楼梦》,一个J姓同学知道后,紧盯着我说他也想看。J同学是寄宿生,与我关系一直不错,他平时有书也借我看,比如他新买的秦牧散文集《花城》等。回绝他,我似乎拉不下面皮。我把这套《红楼梦》悄悄借给他,再三叮嘱:“千万不能弄丢啊!”他笑笑,拍了胸脯让我放心。

谁知一周后,他尴尬地告诉我,把书弄丢了。他把书放在宿舍里,第二天发现少了《红楼梦》的下册。“哪能办?”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时,面孔涨得通红。我被这事搅得很气恼,F同学横关照竖关照,不要弄丢,结果还是丢了。我没好气地冲着J同学:“哪能办?只有赔给人家。”J同学很无奈地摊了摊手:“也只有这样了。”

找一套同样版本的《红楼梦》谈何容易。我心里比J更焦急,四处寻找,终于在福州路旧书店找到一套同一出版社出版的《红楼梦》,出版时间比F同学的那套略晚,开本略大,成色略新。我和J同学商量之后,决定买下。两人又一起从浦东摆渡过黄浦江,全程步行至福州路旧书店。买下后,我心想,把这套归还给F同学,应该没什么问题。谁知道J同学只把后买的那套《红楼梦》下册连同原来的上中两册归还给F同学。我当时一愣,三本书版本大小不一,看上去总有点不伦不类,心里为F同学不平,责怪J同学心眼小。归还时,我注视着F同学的表情,我想她如果计较版本不一样的话,我再发表意见。谁知道F同学坦气,一点也不计较,说:“谁也不想把书丢了,事情已经这样了,你们找到了第三本,补全了,也蛮辛苦的。”

1965年,我们高中毕业,班里同学天南地北各奔东西。2025年春天,一个甲子以后的一次老同学聚会,我与F同学见面,重叙此事,F同学说我记性好。我说,一部《红楼梦》,伴我大半生,第一次读她的日子,我忘不了。

我自己拥有一套《红楼梦》,是在1973年,是由人民文学出版社1972年重印的四卷本,价格是3元7角,是我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收入的十分之一。

那些年,出版界并不景气。《红楼梦》能得以重印,是因为毛泽东说了几句话,诸如“《红楼梦》不仅要当作小说看,而且要当作历史看。它写的是很细致的、很精细的社会历史”。出版界贯彻领袖“最高指示”,搭了顺风车。但当时我能买到,也是找了关系,费了几番周折的。

之后,我还购入当年内部发行的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》,俞平伯的《红楼梦研究》《红楼梦辨》,李希凡、蓝翎的《红楼梦评论集》等。戴敦邦绘画的彩印豪华版《红楼梦》我也有收藏。但我翻阅最多的还是1972年重印的这套《红楼梦》。这套书,我常置案头,伴随了我五十多年,反复阅读,常读常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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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稿:楼耀福

编辑:刘静娴、黄骊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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